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是很差的,医生、药材的珍贵程度超乎想象。
唐家没有大夫,药材也少得可怜,更没有专业的人员进行陪护和观察病情。
聂庆和小莲都在谢家养伤,因此,在天亮之后,王妹妹提出要去见见他们。
唐禹带着她先来到了建初寺,但却并没有进到藏经阁。
住持大师叹息道:“唐施主、王施主,怀悲师祖闭关了,短则数月,多则数年,不见外客。”
“不过师祖给唐施主留了一件东西,请唐施主收下。”
他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唐禹手中,唐禹打开,只见里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佛牌,是木头雕刻而成的,算不上贵重。
只是在佛牌之上,刻着一个大大的“善”字,让人百味杂陈。
唐禹最终收下了佛牌,双手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怀悲大师是真正的高僧,在下敬佩。”
“这是那两页金箔的翻译汉文,请住持转交怀悲大师。”
走出建初寺,唐禹的心情好了很多,仿若前日的阴霾都已经不在。
王徽挽着他的手,蹦蹦跳跳走着,说道:“我想回家一趟可以吗?出了这么大的事,父亲、母亲和主母肯定很担心我,他们没机会来看我,我总要去看他们的呀。”
这种时候,唐禹不想考虑立场和影响,直接说道:“你只要想去,我就陪你去。”
王徽道:“先去看聂师兄和小莲。”
两人很快来到了谢府,而仆人带他们去的却不是梨花别院,而是正厅。
难道是谢裒有事要找我?
正是疑惑之时,进入正院正厅,唐禹的瞳孔却紧缩了一下。
正厅上座,谢秋瞳静静坐在那里,正招待着客人。
看到了唐禹,她缓缓站了起来,轻笑道:“来得正好,不用专门派人去请你们了。”
而王徽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:“主母!”
她扑进了曹淑的怀里,念着这个妇人不肯撒手。
而旁边,王导脸上带着深邃的笑意,缓缓道:“唐禹,把这里留给她们吧,我们去转一转。”
说实话,唐禹在这里见到王导,还是很意外的。
王家和谢家,那可是深仇大恨啊。
而且谢秋瞳坐在主位,谢裒却不见了…这也隐藏着很多信息。
但无论如何,王导的面子要给的,好歹是岳父大人。
谢家的花园很大,王导的步伐很是稳健,他依旧是那副模样,自信、从容、镇定,似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只是他开口第一句话,就差点让唐禹破防。
“当初是我想得到你,没想到便宜了我的女儿。”
他的声音中带着戏谑。
唐禹按着胸口,使劲呼吸,才终于把气喘了上来。
王导看向他,平静道:“你觉得王徽最像谁?”
唐禹道:“想谁?”
王导笑道:“她的娘亲是个懦弱的性子,常常自怨自艾,她的主母性格过于强势,但智慧却很一般。”
“我的女儿最像我,聪明的同时,兼具乐观精神,会开玩笑,也看得穿人心。”
“奈何,她似乎又看得太透,因此对权势并不追求。”
唐禹仔细一想,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,王导在智慧上并没有争议,但乐观…似乎也是真的乐观,他也是经历过许多波折的人,但从来没见他抱怨或放弃过,一直保持着极佳的心态。
而王导往前走的同时,继续道:“人活在这个世上,十年是活,百年也是活,执念太深,反而落了下乘。”
“所以我即使到了这个年龄,也坚持每日养生,在花园散步,亦或者试试男人。”
“生命不是短暂的光辉,是长久的明亮。”
“经历了谯郡之战,却只得到了这个结果,唐禹,心情如何啊?”
这才是他要说的正题。
唐禹想了想,才说道:“心情还不错,我没有觉得多失落,在太子身边,就相当于将来的天子近臣嘛,这也算是潜邸之功。”
王导又突然道:“那么,前日的刺杀呢?”
唐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眯眼道:“你别告诉我,你在替王敦说情。”
王导摇头道:“我的意思是,你应该想想他为什么要杀你们。”
唐禹道:“杀了我们,就有了名。”
王导笑了笑,道:“那是表象。”
“本质是,你们微不足道,杀了能得利,却又不必担心损失什么。”
“如果你是陶侃,你是郗鉴,哪怕你只是虞潭、苏峻,他也不敢动。”
“今天我要教你的是,人是有团体的,有阶级的。”
“你如果置身于一个团体、一个阶级之中,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,杀你,就相当于杀你的团体,你的阶级。”
“杀你一个,就会引动无数个和你一样的人的反扑。”
“你目前在东宫蛰伏,需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团体和阶级,与之产生联系,这样才能真正安全下来。”
“真正的安全,是让人对你兴不起刺杀的念头。”
“这是权术。”
说到这里,王导慨然叹道:“这是我为官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经验,你怎么看?”
唐禹道:“你希望我怎么看?照你说的做,还是…否定你的说法?”
王导道:“我只要你说实话。”
唐禹咧嘴一笑,道:“实话就是,我认为你说的对,但和我没有半点关系。”
“我不需要去寻找团体,我要做的是创造团体。”
王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,摆手道:“和你这样的年轻人说话,真是复杂的感受,仿佛让我老了几岁,又仿佛让我更年轻了。”
“不过作为父亲,我当然希望我女儿的丈夫,是个顶天立地的人。”
他看向唐禹,道:“有法子吗?”
唐禹道:“创造信任,创造信仰,因而获得惊天伟力。”
王导沉默了很久,缓缓道:“既然女儿嫁给你了,我王家作为大族,嫁妆肯定是不能省的。”
“五百两黄金,明天晚上秘密给你送来。”
“谈话结束,从此以后你们和王家再无关系。”
唐禹直接愣在了原地。
他妈的多少?
五百两!
这他妈…我爹辛辛苦苦半辈子,所有积蓄加起来,包括房契、地契什么的,总共也没超过五十两黄金…
王家还是太有钱了啊,比司马绍这个太子有钱多了啊。
“如果你成了,王家会至少兴盛二百年。”
“如果你是失败了,我足够有能力保住你,就算保不住你,保住我女儿还是很轻松的。”
“至于钱,我们从来不缺钱。”
王导淡淡笑着,缓缓道:“我当然是希望王家兴盛更久更久,你自己慢慢思考吧。”
他摇着头离开,而唐禹心中感慨,来到这里一年多,似乎也就王导真正看穿了我的心事。
他非但看穿了,还保持了相当的默契。
都说娶妻娶贤…
老子倒好,娶了个最贤的,而且还是个大富婆…
今日又是爱王妹妹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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