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秋瞳还有三天才会来讲课,而唐禹则要在这三天之内,把神雀的架构和规则给众人讲清楚。
年轻人接收知识、分析信息的能力很强,脑子跟得上,而衣崇文也的确是个人才,他竟然能把组织的建立比作象棋的布局,分析得头头是道,甚至能给出启发性的建议。
第二天,唐禹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,有十多个壮汉护送一个大箱子到了府上。
打开一看,那是足足一百两黄金,还有一封信。
信中,戴渊称呼唐禹为生死弟兄,共患难的同袍,言语极尽谄媚。
这老小子,总算还是怂了。
到了第三天,本是谢秋瞳该来讲课的时间,然而在早上,唐禹就收到了东宫的通知,司马绍请他过去议事。
这次他可学聪明了,没让王妹妹跟着,而是让姜燕负责驾车送他,冷翎瑶则是在家里保护王妹妹。
一路来到东宫,唐禹快步走了进去,果然看到了大家都在。
司马绍、温峤、庾亮和谢秋瞳正静静坐着,等候着唐禹到来。
这阵仗的确诚恳,唐禹也自然不摆谱,作揖道:“见过太子殿下,见过各位。”
司马绍站了起来,回礼道:“唐卫率请入座。”
书房很大,四周连侍卫都没有,想来是被清空了。
司马绍开门见山,郑重道:“既然都到齐了,那我就直说,几天前,唐卫率提出了两个计谋,分别是争取郗鉴的支持和派出卧底去往王敦阵营。”
“我思考了几天,觉得此二计皆可行,所以今天召集大家来共同商讨。”
“就从郗鉴开始吧。”
庾亮眉头微微皱起,缓缓说道:“郗鉴是我晋国老臣,常驻淮南,管理着诸多江北流民,是名副其实的流民帅。”
“他的确可以为我们提供兵力,只要许诺以利益,尤其是流民的利益,他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,毕竟他向来还是忠诚的。”
“但是,一旦把权柄倾斜给了流民帅,那…将来可能留下隐患。”
温峤则是说道:“我们最大的问题是现在这个难关,总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,再考虑将来流民团体的管理问题。”
庾亮道:“我们还没有到一定要重用流民帅的地步,郗鉴是正统官员没错,但其下的势力太过复杂…”
“我们建康还有两万兵力,京口还有一万北府军,戴渊还有一万出头的豫州兵。”
“同时,江州都督军事陶侃还有几千大军,交州虽然鞭长莫及,但梁州也还有几千大军可以牵制荆州后方。”
“王敦如今只剩六万人,我们何足惧之?”
谢秋瞳淡淡道:“戴渊若是走了,大晋淮河以北将再无防卫,赵国必然入侵。”
庾亮道:“赵国已经是自身难保!”
谢秋瞳道:“是石虎陷入政治僵局,但恰好可以用战争来转移矛盾,别看他们似乎在短期内没有经济实力组织出征,但若是淮河以北已经没了防卫力量,他们就算是只带半月口粮,也敢杀将过来,以战养战。”
“届时,淮河以北沦陷,荆、湘二州及江州、扬州北部,又被王敦控制,我大晋才是真的完了。”
“这种时候,不放权给流民帅,天都要塌了。”
庾亮直接站了起来,冷声道:“你一介女流之辈,懂什么家国大事、天下局势?你分明是害怕北府军会打没,才故意这般说。”
谢秋瞳眯着眼不再言语。
唐禹咧嘴笑了笑,道:“我同意庾詹事的观点,按照他的分析,我们似乎真的不需要仰仗流民帅。”
谢秋瞳瞥了他一眼,依旧不言语。
庾亮笑着还未说话,唐禹又道:“但戴渊刚刚打完仗,手里已经没粮支持战争了,请庾詹事想办法给戴渊筹粮吧。”
“另外,梁州自刺史周访被杀之后,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,庾詹事应该亲自前往,整顿大军,支援建康啊。”
庾亮的笑容已经凝固,脸色顿时沉了下来,大声道:“黄口小儿,你懂什么?遇到事情总是先想到困境,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。”
唐禹才不会给他好脸色,直接一拍桌子,大声道:“老子懂什么?老子去谯郡做个郡丞都能把石虎四万大军打退,你却被王敦打的抱头鼠窜,差点把建康都葬送了。”
“就你这种蠢猪,也配跟我谈军事,还在奢望天下驰援建康,没有后勤驰援你亲娘啊!”
“你给得出军粮吗?你只能给你亲娘!”
庾亮气得上气不接下气,指着唐禹,颤声道:“你、你不过一个右卫率,你敢…”
“行了!”
司马绍呵斥道:“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吵的吗?不解决问题,再怎么吵都没用。”
“现在的情况是,石头城被王含驻军,王敦正在从武昌转移至姑孰,金城守军仅有两万,京口仅有一万北府军,健康可以说是危在旦夕。”
“天下驰援?且不说我们拿不出那个军粮来,时间上也来不及,王敦一旦得知动向,立刻就要动手。”
“郗鉴是流民帅,也是大晋老臣,影响力巨大,争取到他的支持非常重要。”
“至于后续如何管理这些流民帅,该给其怎样的政治地位,都不是现在该讨论的。”
“否则父皇为何也用苏峻?难道苏峻不是流民帅?”
说到这里,他深深吸了口气,咬牙道:“为了胜利,什么人都可以用,不能再守旧了。”
“谢将军…你恐怕要亲自跑一趟合肥,尝试与郗鉴接触,并获取他的支持。”
“我们要有我们的态度,只要败了王敦,我们愿意给流民帅正统的官职、爵位和政治权力,我们不怕让利,不怕让权,只怕苍穹倒悬。”
谢秋瞳点头道:“明白,我一定把太子殿下的话带到,尽力争取郗鉴的支持。”
温峤也道:“正该如此,不得不说唐卫率这一计很实用。还请说一下卧底之计又是什么?我真是十分期待。”
唐禹笑道:“卧底之计就是字面意思,派出卧底去投靠王敦,获取他的信任,获悉王敦阵营的内部信息,同时煽动他们内部的混乱。”
温峤道:“这很危险,派谁去呢?”
“你啊!”
唐禹道:“只有你最合适了。”
温峤当场愣住,指着自己的鼻子道:“你说我?”
唐禹正色道:“你与殿下相交莫逆,在各方面表现十分出色,王敦对你颇有忌惮,并三番五次写信招募你。”
“只有你有这个条件过去,其他人去肯定都被当成卧底直接弄死了。”
司马绍正色道:“不错,温峤,我在下午的时候会公布你贪污公款、卖官鬻爵的事,也会公布你和王敦私下通信的背叛行为。”
“然后你会被抓到死牢,受到酷刑对待,最后你会被人救出,逃往姑孰。”
温峤目瞪口呆,喃喃道:“这…我感觉无法胜任啊…这…”
唐禹道:“使君,莫要妄自菲薄,在这方面我们都信任你。”
“过奖了…”
温峤连忙自谦,勉强挤出笑容,心里问候着唐禹十八代祖宗。
而骑虎难下,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为了太子殿下,为了大晋的江山,我…豁出去了!”
事情已经定了下来,后续讨论的就是一些细节。
中午的时候,会终于开完。
离开东宫,谢秋瞳看了一眼四周,确定无人,才低声道:“最近建康暗流涌动,发生了许多怪事。”
唐禹道:“什么怪事?”
谢秋瞳道:“这三天接到报案,建康及陆续有数十个童女失踪,年龄都在八到十二岁。”
“官府并不算重视,甚至没有安排人彻查,我怀疑其中有问题。”
“另外,关于郗鉴…”
“我收到消息,他正带着一万五千流民军,往南开赴京口…”
“似乎是冲着我北府军而来的。”
唐禹微微眯眼,低声道:“你察觉到一些东西了?”
谢秋瞳道:“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机会,把建康彻底洗牌的机会。”
她看向唐禹,郑重道:“不要告诉司马绍,至少在事情已成定局之前,不要告诉他。”
“我担心他会懦弱。”
唐禹一边往前走,一边沉思,最终缓缓道:“原来最大的突破口,还是郗鉴。”
谢秋瞳闻言顿时笑了起来。
她感受到这个当初需要自己教的男人,已经看得很远了,在智慧上已经追上自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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