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十月的常安城,寒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宫墙间盘旋。
金銮殿前的石阶上,侍卫们披着厚重的铠甲,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。
殿内,炭火盆烧得正旺,却驱散不了笼罩在群臣心头的寒意。
两日之后,前线战报终于送到了皇宫。
当那份加急军报被太监颤抖着呈上时,刘掣正在大殿和群臣商议政事。
他眉头微皱地接过那份加急送回的信笺。
随着目光在纸面上移动,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三十万大军,竟是被楚宁耍得团团转,还被他突出重围,找到了武秀宁,前线更是损失了数万兵马!”
刘掣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,每个字都像是被怒火灼烧过。
他突然暴起,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,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内炸开。
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伏在地,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刘掣猛地将战报撕得粉碎,纸屑如雪花般飘落。
他额角青筋暴起,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:“公孙敖,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,你有负朕望!”
他的咆哮在殿内回荡,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“来人啊!”刘掣厉声喝道:“立即传旨,将公孙敖押解进京!”
此言一出,殿内顿时骚动起来。
一位年迈的文官率先出列,他的官袍下摆因快步而翻飞:
“陛下三思啊!公孙将军为我大汉立下汗马功劳,当年平定西羌叛乱,若非将军力挽狂澜,我朝西境至今不得安宁!”
紧接着,一位武将模样的官员也跪倒在地,铠甲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:
“陛下,末将愿以性命担保,公孙将军绝非畏战之人,此次失利,必有隐情,楚宁狡诈多端,对上此人,无人敢说有把握能战胜。”
又一位大臣颤抖着胡须进言:“公孙将军镇守北境十余载,外族闻风丧胆,不敢南下牧马。”
“若因一时之过而严惩功臣,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啊!”
刘掣背对着群臣,双手撑在案几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他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跳动,耳边嗡嗡作响。
大臣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,让他想起公孙敖当年在猎场救驾的情景——那头失控的猛虎扑来时,是公孙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身前。
这时,丞相陈品缓步出列。
他面容坚毅,一袭紫袍衬得他愈发沉稳。
他没有立即开口,而是先深深一揖,待刘掣转过身来,才沉声道:
“陛下,以微臣对公孙将军的了解,他必定会主动负荆请罪。”
陈品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:“不过,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想好如何处理和楚国,以及大周王朝的关系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如炬:“此次楚宁亲征魏国,并且将魏国拿下,如今的楚国已经占据了六国之地。”
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陈品继续道:“而大周王朝又和楚国交好,大周女帝对楚宁言听计从,他们一旦联手,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我大汉!”
这番话如同冷水泼入热油,朝堂瞬间炸开了锅。
一位文官急得直跺脚:“如今楚国这般强大,我们还要如何与之抗衡?”
他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。
“是啊,不如派人去楚国议和?”另一位大臣擦着额头的冷汗建议道。
“议和有用的话,魏国就不会灭了。”旁边一位武将冷冷地反驳,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,指节发白。
一位年长的谋士捋着胡须,忧心忡忡:“哼,这个时候议和,楚宁是不可能答应的。”
“那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楚国和周朝联手对付咱们吧?”不知是谁喊出了这句,引得众人纷纷附和。
刘掣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,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取代。
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臣们,此刻就像市井小民般吵吵嚷嚷,毫无体统。
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惶恐、或激愤的面孔,突然感到一阵恶心。
“行了!”
刘掣猛地一拍案几,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:“吵吵闹闹,成何体统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让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。
“楚国还未对我朝宣战,你们就这般模样,真要对我们宣战,你们岂不是会被吓破胆?”
刘掣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。
“陛下息怒!”群臣慌忙躬身施礼,额头几乎触地。
刘掣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情绪。
他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陈品,语气缓和了些:“丞相大人有何高见?”
陈品上前一步,他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,最后定格在刘掣脸上。
他缓缓道:“我朝战败之事,大唐必定也会得到消息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用词:“当务之急是联合大唐王朝,看看是否能先出兵攻打魏国,先将魏国境内的楚军逼出去。”
一位年轻将领忍不住插话:“可这样不就等于向楚国宣战了吗?”
陈品微微一笑,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:“正是要宣战,只有如此,我大汉才能和大唐互通有无,今后联手对付楚国也将会更为顺利。”
他转向刘掣,声音低沉:“陛下,打通了魏国去唐朝的路,汉朝和大唐之间就不必绕道。”
“而一旦大唐王朝和我们一起动手,那就等于是对楚国宣战,到那时,唐朝和汉朝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。”
刘掣的眼睛微微眯起,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。
楚国实力日益膨胀,如今楚国吞并魏国,确实已经打破了七国间的平衡。
“好!”
刘掣突然拍案而起,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:“就按照丞相说的去办!”
他转向案几,亲自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,提起朱笔蘸了墨汁。
“朕这就写信给李世明!”
随着朱笔在纸上挥洒,刘掣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。
当初若是能在楚宁身为皇子时,在常安城杀掉对方,或许就没有今日这般局面。
笔尖突然一顿,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,如同战场上蔓延的血迹。
刘掣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,他用力写下最后几个字,然后将笔重重掷入笔洗中,溅起一片暗红的水花。
殿外,秋风呜咽,卷起一地枯叶,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凛冬。